swimming in sky

#主叶王，校园paro，私设特别多。

#收录在叶王合志《一叶一王》中。美女儿给本文的插图非常美！

#最后祝叶王粉们阖家幸福。

 

 

 

 

第一个故事 烟瘾猛于虎 瘾

 

 

 

王杰希最初认识叶修的时候，叶修还叫叶秋。而真正的叶秋是不吸烟的，吸烟的是他的真师兄假叶秋。 

 

那年他刚来荣耀念大学，读的是中西医结合，学医的人多少有点儿洁癖。王杰希对周边环境的空气质量要求很高，堪堪比上2008年的B市环境质量监督总局。王杰希是杏林世家，求他爸看病的病人挂号能排俩十里长街，母亲又是荣耀医学院的教授，家里人工作勤勤恳恳。从小他就是个好学生，成绩优异为人谦和，处事又有两把刷子，既让你觉得他这个人平易近人又让你无端生出三分敬畏。诚然，除了历练得多的缘故，这也和他的大小眼瞪人那一等一的功力不无关系。

 

而叶修是冒了叶秋的名儿来上的学，虽然他成绩也不错，但毕竟比叶秋高考成绩少了十几分，家里老头子给他的志愿填了个本地的重点，本意不过想让自己一直不太靠谱的大儿子呆在眼皮底下老老实实。可他想跑啊，于是暑假末期精心筹谋计划，家里人去旅游时候他装鸵鸟坚决不出门，趁人走楼空时卷走了弟弟的全套铺盖包括通知书和身份证，等家里其他几口人去欧洲转了一圈回来，发现叶修已经提前去荣耀报道了，还没正式开学就混得还人模狗样。独留下叶秋一人青冢向黄昏看一点芭蕉一点愁。

 

叶秋眼圈儿都气红了，他恨呐。老头子安慰他说，叶修这个狡猾的熊孩子太有计谋，居然知道先下手为强，还没开学就已经跟学校人混熟了。我现在去学校公然抓人让别人听说了又会说我们老叶家家教不严孩子无法无天。不如你先和他换换，反正你俩长得也像……叶秋你坚强点，等放假他回来了，我就想办法把你俩换回来。

 

我知道委屈你了，毕竟你哥的成绩不如你。不过你看这个大学也还凑合，毕竟离家近了就方便。叶母补刀。

 

不不，爸爸，我只是想离家远点少集中些你们的炮火。叶秋腹诽，可惜他没胆说出来。

 

 

 

还有，我的专业是金融他报的是汉语言文学，妈妈。叶秋绝望也认命了。不过他还是买了一堆巫蛊器具，把叶修的生辰八字好好写上了。

 

 

 

“看上叶修的妹子眼睛肯定有问题，总有一天我得戳穿他的小人样。”叶秋愤愤地诅咒了叶修的姻缘。

 

后来当叶修知道弟弟当年的诅咒时，默默地给自己点了支蜡。当年的手足相残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好了，画面回到俩人初相见的那天。那是个明媚的九月一日，大三的叶修时任荣耀校会主席，很是风光。他体察民情般地加入了学生会迎新浩浩汤汤的队伍，仰在帆布塑料伞下吩咐干部们板正态度好好对待貌美的学妹和鲜嫩的学弟。

 

“该找对象的都记得找了啊！”叶修叼着根魏琛给的红塔山挥斥方遒，他摸遍全身都没能找到自己的打火机，怕是忘在寝室桌子上了。烟瘾犯起来人就会燥得要命，想着反正学生会都是他的小弟，于是他从兜里掏了五块钱，随手抓了个人过来，“麻烦你帮我去东门的便利店买个打火机，行不行？”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和声音都带着笑，温和得紧。

 

被他拽住的那个人却不领情，反倒错愕地回头，给他个正面。

 

叶修这下也怵了，眼前这个男孩穿着件简简单单的白T和卡其色五分裤，脚上踩双米色匡威，背着个不太瘪也不太满的背包，给人的感觉很是清爽——除了他那双大小有差的眼睛。盯久了真会怕，但眼下那嫩的出水儿的眼神纯真如台湾碧波荡漾的日月潭。

 

“前辈？”俩人相视了约摸有半分钟，终于王杰希开口了。“是叫我买打火机吗？”

 

“哦哦。”叶修终于回过神来，“你是新人？”

 

“对。”王杰希拿着刚发下来的墨绿皮儿学生证给他看，上面俨然是荣耀大学医学部实验班的公章。围观叶神和少年互动的人肃然起敬，医学院实验班，那是个不比地方一本线高出个百分就没机会进的神之领域。 

 

“哎呦。”人群中有女生稀罕的声音，“快看看，去年迎新真的没遇上医实的，今年可算碰着了呢。”

 

“膜拜学霸我补考能过不？”

 

“妥妥的啊。让我也拜拜，保我专八。”

 

王杰希那年还是小朋友，当他甩出平地一声雷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只是放了一个小炮仗。他本只是办妥了入学手续准备逛逛已经相当熟悉的校园，却不料半路杀出了群如狼似虎的学长学姐。他有点慌，下眼瞥见最初跟自己搭话的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只顾病急乱投医，向那人发出了一个求救信号。

 

“好了啊，该干啥干啥去。”写作叶秋读作会长站起身来，像熟人一样自在地揽过来彼时青涩的少年，“来，跟我去买个打火机。”

 

众人作鸟兽散。

 

叶修顶着毒辣辣的阳光，踩在荣耀刚刷了柏油硬化的主干道上，步履维艰。身后跟着的王杰希垂着头，看样是被吓得不能行。

 

“小朋友吓着了？”叶修没个正形地笑话他。

 

“没呢。”王杰希嘴上要强，心里却还有余悸。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用不用哥帮你弄弄？”他当然不会放下主席之尊帮新生弄，顶多是派个生活部心细如丝的少女帮个小忙。

 

“谢谢学长，我不住校。” 

 

“土著？”这什么破词。

 

“嗯。” 

 

王杰希陪着叶修买了两个一次性打火机，叶修从裤兜里翻出来烟，避讳似的侧着身点。他不问王杰希介意不介意，那是问女人的，北方汉子从骨子里不吃这套。俩人保持好一米五的距离，站在荣耀正门的门洞里聊着天。

 

“有兴趣加入学生会吗？我可以帮你开个后门。” 

 

王杰希对走后门这种事深恶痛绝，就连荣耀都是他头悬梁锥刺股凭自己本事进去的。他摇了摇头，用家教把嘴边藐视的说法换得异常诚恳：“多谢学长，但我们本专业的学习比较忙……”

 

“学习忙不是借口！年轻人需要锻炼自己啊，以后走向工作岗位才更能游刃有余。”叶修把当年魏琛坑他的话都一股脑儿搬出来坑害下一代。“我看你是个苗子，莫不是你怕吃苦？”

 

开玩笑，王杰希心想。

 

 “我会去报名的，学长请等我。”他对着正朝垃圾箱里掸烟灰的叶修说。

 

叶修连忙直了直背脊，显得他和王杰希一边儿高，“自我介绍一下，叶秋。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的叶秋。”

 

王杰希会意，“我叫王杰希，王不留行的王，人杰地灵的杰，大音希声的希。”

 

“哥知道，你学生证上写着呢。”

 

 

 

叶会长果然没看错人，王杰希在校会面试中表现极为出色，一轮二轮均被人称赞说点子多行事又可靠，最后几个部长竟争相抢人。叶神亲自出面调停说这事还得看我们大眼儿自己的心思（他那时候就开始叫他大眼儿了），于是王杰希沉思了一下说，那就策划部吧，我还挺喜欢策划些活动什么的。

 

策划部的部长如获至宝。当晚就请王杰希去荣耀大学最好吃的学五食堂，点了一份招牌牛肉面，加了十块钱的肉。王杰希看见满满一碗肉做匀速直线运动平移至自己面前时，吓得两只眼同时扩大为原来的一点二倍。

 

“对了，新学年开始按常规需要许多活动来帮助新生适应环境，策划部首当其冲。杰希有什么好的建议没？”

 

“我说啊。”王杰希放下碗，他几乎要被这碗豪华牛肉面撑死。“按我的本专业来讲，应该搞些促进身心健康的活动。”

 

“比如？”部长眼睛亮晶晶的，他已经被这学期叶修塞给他的任务表吓死在半路上了，眼前这个看起来很靠谱的分忧解难的孩子，他瞬间抓住了救命稻草。

 

 “校园禁烟周——还给校园干净的空气。如果部长觉得这个活动有意义，我明天就可以把草拟策划交上来。”

 

“……”暂时还是不要了吧，部长心里想，如果我还想干下去的话。

 

众所周知，叶神是荣耀第一烟枪，组织禁烟活动简直是以身试法花样作死。

 

 

“如果顾忌到叶秋会长的话，我会尽量去说服他的。”王杰希有信心，有正义的理由。更何况禁烟周只是让他尽量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吞云吐雾。叶秋这个名字，堪称荣耀的传奇，男寝传颂他网游时以一敌百的雄姿，妹子们仰慕他在各种会议上动人心弦的发言（嘲讽）。他的举动都有可能引起学校一干崇拜者的应和、甚至模仿。少年强则国强，抽烟是未老先衰的体现，是危害你我他的行为，倘若这种势头一旦起来了，那荣耀以后该多颓啊。

 

当然，王部员是绝对不会说出来自己很讨厌烟味这个假公济私的事实的。

 

部长挣扎了一下，想起了叶大魔王在部长会议上微笑着交给他的本学期任务，于是用舍身饲虎同归于尽的凛然语气说了句“好”。 

 

在例会上，叶修听完王杰希《关于荣耀大学禁烟周活动的策划》的汇报，先是怔了怔。他没想这个小朋友居然能如此迅速地开始与他针锋相对——何况他还大权在握，处于优势。真是不简单啊，但他也不傻，中国人善于打太极。他象征性地表扬了一下王杰希同学对校会事务的热情，清清嗓子，又是新的话题。

 

百折不挠的王杰希在会后默背了三遍蒲松龄的名句“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继续缠磨上叶修了。 

 

“会长。”

 

“叫哥呢？”叶修在过道里叼着根玉溪，笑逐颜开。 

 

“会长，我就问一句，我的策划到底能不能过。”

 

叶修打了个哈哈反问你说呢，低头把烟给点着了，这次他用的是苏沐橙给他的生日礼物，带着深棕色皮套的ZIPPO蓝光莹莹的。

 

“能。”王杰希狠狠心硬碰硬。

 

“呦，大眼儿自信挺足。” 

 

“我是相信校会会长的自制力。”

 

沉默。

 

叶修深思。

 

叶修掐灭了烟。

 

叶修玩了两下打火机。 

 

叶修出其不意地把少年拦进怀里。

 

叶修穿的是清心寡欲的白衬衫，但这清心寡欲上全是孤独求败的烟味儿，对方适应不了，连咳了三四声。

 

 “你肺不好？”叶修从衣服兜里拽出来半包心相印递过去。

 

“有点。”更懵的少年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王杰希对烟味的忍受力当真不是一般的差。 

 

“好吧，鉴于校园里还有王杰希同学这样闻不得烟味的病弱，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吧。”叶修露出满嘴森然的白牙。（难得抽烟而牙白）“不过这个活动只能搞一周啊，哥可表率不了那么久。”

 

“谢谢会长，还有，我不是病弱。”

 

 

有些人就是一边泪光闪烁一边嘴强牙硬——虽然在暗生情愫的某人心里这也是萌的不得了。

 

 

 

 

 

第二个故事  疤痕肤质 疤

 

 

 

 

叶修想追王杰希是开学伊始就有的念头，大一下学期的后半他终于决定下手了。

 

“年轻人荷尔蒙烧的就是快，说走就走快来一场比夏季还炙热的恋爱。”叶修的室友是已经读了研的魏琛，魏先生向来不修边幅且猥琐，“我说叶秋你啊，整天精明伶俐的好像天下妞儿你都能搞定一样，眼下和一个小男孩磨磨蹭蹭太丢我们寝室的人！”

 

“滚滚滚老魏，你这寂寞焚身的大龄男青年怎懂得哥的心思。”叶修光着膀子抱着一本产业经济学教材啃，寝室里没空调，绿漆小电扇呼呼吹着，书页哗地翻起来又哗地落下去。“因地制宜，顺势而行，这是战术。”

 

“哟呵！”魏琛冷笑。“怕是你搞不定那小高冷吧，那小孩老夫看着简直是半只脚不沾地气儿的仙儿。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啧啧。”

 

叶修也不恼，反而慢吞吞地继续看书：“不和你争，反正下次去外院看德语系那个系花师妹我不带你了。”

 

“别介啊叶会长！”魏琛急忙服软，“请你吃绿色心情！”

 

“区区一块钱怎么体现你的诚意啊，要吃就吃八喜碗。”

 

“诶那你抽我那么多盒红塔山怎么算？”魏琛吵吵。 

 

叶修岿然不动。身为校会主席，心脏当然可以一敌百。他借职位之便查了王杰希的课表，选中一节王杰希的校选课——中国传统文化漫谈，就在当天晚上。国学课在校选课中不热门且无聊，大多数学生都是选它凑个学分儿，估计王杰希在课上也寂寞的很。高瞻远瞩的叶神认为，展现男友力的第一步就是陪王杰希上课。

 

如意算盘拨弄的噼啪响。叶神自信满满，没成想踩着上课铃踏进教室的一瞬间就看见王杰希腰杆儿挺得笔直地坐在前排，手边还搁着一本《易经》。

 

任课老师是个五六十岁的文院老头儿，脾气挺好，不点名也任凭学生在课上作乱，只管自己侃天论地。叶修硬着头皮坐在王杰希旁边，王杰希适时露给他一个笑。

 

“会长也选这课了？大半个学期都没见你影子呢。”

 

“没，我来旁听。”叶修讪讪解释，“大眼儿你真认真。” 

 

“我对传统文化挺有兴趣的，尤其是汉前。”

 

叶修扶额，看来这大眼儿还真是兴趣广泛。不过转念想想王杰希出身医家，母亲又是教授，家学渊博爱好古籍算不上意外。看王杰希大眼小眼都跟着讲台上的老头儿跑，还在书上认认真真记着笔记旁批，丝毫没有和会长大人交流几句学习生活的意思。叶修伐开心。

 

两个钟头的校选课上完，叶修几乎要隔着时空浩瀚与周公畅谈人生，王杰希一脸意犹未尽恨不能再听五百年。叶修等着他收拾书包，看书包里装满了实验报告解剖学课本药理学习题选编不禁感慨这医实班压榨摧残祖国花朵不遗余力，当年自己大一的时候书包里就扔了两本薄薄的微经高数，连线代他都不鸟一下的。 

 

“这都九点了，大眼儿吃饭没？”

 

“上课前去吃了。”王杰希说，“会长吃没。”

 

“也吃了。”叶修刚塞进嘴里两颗留兰香薄荷糖，呵气如兰，站得离王杰希更近了点儿。“还有，私底下就别叫我会长了，多生分。”

 

“学长？” 

 

“没创意。”叶修说，“哥跟别人是一个样？”

 

“那……”王杰希着实没见过一个连称呼都斤斤计较的男人，这人是怎么混上学生会会长的？他心生疑窦。

 

“叫老叶吧。”叶修看着王杰希背上书包，脖颈低垂下来那一道儿如山脉起伏般优雅的弧儿。“你们北方人都喜欢这么叫，亲切。”

 

 王杰希虽生于高岭，但小时候他也跟爷爷奶奶住过四合院儿，听着这样的叫法心里涌上一阵甜，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表现地仿佛自己勉为其难一样，“好吧，老叶。”

 

叫完后又迅速补充：“只限私底下。”

 

 两人亦步亦趋走出教学楼，初夏的夜色美如泼墨不匀的画。蝉鸣还未起，月上柳梢影影绰绰，清风拂面，校园里暗香郁郁。叶修问王杰希去哪儿，王杰希答回微草教师公寓。叶修知道王杰希不住校，就随口问这么大了还跟爸爸妈妈一块儿住啊。王杰希认真纠正说这个公寓是自己父母多年前刚结婚时分的，现在只他一个人学期间住着，父母在外处另有房子。

 

“这么爽，比小情侣出去租房还惬意。”叶修忍不住逗逗王杰希，“大眼儿要是有了女朋友，领过去悄悄幽会什么的很方便啊。”

 

王杰希外表看着精灵干练，身子最里还十足十的是个单纯孩子。听叶修又编排他，他不禁反击道：“会长你有了女朋友我也能借你呢。” 

 

叶修哈哈一笑，“说了不让叫会长的，小朋友。”

 

“而且我也不会有女朋友的。”心机太重，“女”字儿着重音踩的很实。他观望着王杰希的表现，没想到王杰希连眼睛都不瞪一下的。 

 

“老叶你也是基佬啊。”

 

虽然改了口，可话怎么听着这么怪……

 

“我有一个表哥就是，放心，我对这个没偏见。”王杰希语气轻快，“我家虽然看着古板，但也不是什么都想不开的。”

 

叶修别提多感激王杰希那个素未谋面的表哥了。早教教的好，孩子就是不一样啊，他感慨。

 

“啊，现在的确挺多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这样了。” 

 

“调查显示其实同性恋者中有很大比例是成功人士。历史上的伟大人物中同性恋者也不计其数，大多是文艺界的。现在欧洲政坛也很风靡同性恋政治。”

 

“你对哥期望挺高啊。”

 

“事实而已。”王杰希从不吝惜阐述事实的能力，“更何况你在荣耀就是个神样的人物。”

 

叶修把王杰希送到公寓门口，两人礼貌地告别。叶修循灯光亮起的时间判断王杰希所在的公寓是五栋四层东户，窗帘颜色浅绿。

 

夜色更有几分撩人，他缓缓踱步回来，路上听见魏琛的声音在喊他。他一回头就看见不远处魏琛领了个小男孩，眉眼欢喜周正，嘴唇薄薄的，看来芳龄十七八真是最好年华。

 

“大半夜跑啥呢？” 

 

“陪大眼儿上了个课啊。”叶修随手从魏琛裤兜里顺出了一支红塔山，为了凑近王杰希，他可是连烟盒都没敢放身上，可见下了一番功夫。

 

魏琛一边打掉叶修企图明确的手，一边嘲讽全开：“哟哟哟，看你是要来倒贴这套了？”

 

“有何不可，倒是你老魏，领着个这么鲜嫩的美少年干嘛啊。”

 

美少年立马不愿意了：“我去你说谁美少年呢？我这是帅是英俊你懂不懂？魏老大你这个朋友怎么说话呢怎么这么像基佬？这样很容易误解的我可是大好青年啊……”语速惊人，漂快了还带着点地道广东味儿。

 

叶修面色有点不好，这孩子还真是巧舌如簧，第一印象被第二印象打了脸。

 

“他就是个死基佬，少天咱少理他。”魏琛满目慈祥引得旁观者起尽鸡皮，转而向叶修解释道：“我邻居家小孩儿，来自主招生面试呢。家里人忙，我接过来住咱寝室照应两天。”

 

“今晚咱怎么睡？”叶修问了个很合时宜的问题，双人宿舍当然只有两张单人床，且床板儿窄到几乎是贴合着人体切割一般。

 

魏琛：“你将就一下打个地铺吧。”

 

叶修：“为啥是我？这小孩明明是你带来的！”

 

小男孩儿嘴尖牙利：“你懂不懂尊老爱幼啊，我是学弟魏老大是学长，孔融让梨的故事我给你讲一遍……”

 

叶修：“好的我打地铺。”

 

  

 

回到寝室，名叫黄少天的小男孩儿果然不负众望地扯着他的魏老大喋喋不休，叶修听着无聊（加之他也不太通粤语），索性打开电脑登上了QQ，看见王杰希难得挂着在线，就忍不住撩他。

 

一叶之秋：大眼儿怎么上QQ了？难得。

 

王不留行：有个策划交给我写，刚写完正准备发过去。

 

一叶之秋：怎么又让你写策划。【蜡烛】再欺负你哥帮你收拾你们部长。

 

王不留行：部长说他有意锻炼我。

 

一叶之秋：你学习也很忙的！刚开始你就是这么拒绝哥的。

 

王不留行：可是不是你说的年轻人要多锻炼吗？

 

一叶之秋：好吧OTL，输给你了。

 

王不留行：【呵呵】那我先去忙了啊，你早点睡。

 

一叶之秋：睡不着，睡不成。【哭泣】

 

王不留行：老叶能不卖萌不？

 

一叶之秋：寝室老魏带来个小男孩，说是今年的高三生来自主招生面试。话多得跟机关枪似的，已经叨叨好几个小时了，他也不渴。

 

王不留行：那你们双人寝室怎么住得下？

 

一叶之秋：我尊老爱幼，打地铺，喂虫子。

 

王不留行：当真这么可怜？

 

一叶之秋：天地良心。

 

王不留行：那你来我家住吧。

 

一叶之秋：！！！

 

王不留行：不骗你，明天晚上正好校会例会，开完会咱俩一块儿走。

 

一叶之秋：太好了，大眼儿你真是救我一命。

 

王不留行：如果可行我就下了啊。

 

一叶之秋：好的！晚安。

 

王不留行：安。

 

 

 

叶修人逢喜事精神爽，对黄少天说话都温柔了好几分，小孩儿吓得扑向魏老大的怀抱：“老大这个变态看我眼神不对！你快救我！”

 

魏琛保持着在黄少天面前的高深莫测：“放心少天，老夫自有妙计捉他！”他侧身凑到叶修身边，“高兴什么呢？”

 

“明天我就去大眼儿家住了。”叶修得意，这是他对魏琛长期以来嘲讽他畏首畏尾的一次有力反击。

 

魏琛惊诧：“道德沦丧风气败坏人心不古你对青涩少年做了什么要开房放开孩子冲老夫来！”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叶修觉得扫黄打非应从魏琛的大脑开始，“他听说你领个小子回来鸠占鹊巢，心生怜悯就让哥去他家住。”

 

 

 

“引狼入室。”魏琛小结。

 

 

 

次日晚上，叶修把每周一次的例会压缩得淋漓尽致，嘴速似乎被黄少天传染般飞快交代了未来七天的工作事宜，然后摆出一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朕就是要退朝的模样。众臣意会，均表示皇上日理万机眼前天色将晚微臣不敢造次纷纷退下。

 

叶修怀着期待出门，王杰希果然站在办公室门口靠楼梯的一侧等着他。校会办公室在一幢历史逾百年的小洋楼上，水银灯打的洋灰地面白花花。

 

“走吧。”王杰希仍然书包不离身，不过今天看起来轻了一点。

 

“累不累啊。”叶修体贴。

 

“还好，比高中轻松许多。”王杰希说，“晚上你一般几点睡？”

 

“我随意，比较能熬。”

 

“那我今晚上还有个实验报告要填，估计得十二点才能睡。”王杰希解释，“不耽误你睡觉吧？”

 

“当然不。”叶修说，“你早上几点起啊？”

 

“六点半。”

 

叶修自愧弗如。

 

 

 

进了王杰希家门，清凉的薄荷味儿和深重的烧艾草味同时迎面而来，和叶修想象的差不多，王杰希奉行极简主义。屋里的家具摆设虽都是二十年前的旧物，但打扫的纤尘不染，也没有冗杂的东西。叶修默默给居家款大眼儿在心里打了个十分。

 

“你先洗澡。我帮你找件睡衣。”王杰希说着就去浴室放水。

 

叶修瞟了瞟王杰希的书架，书很多，有的一看也有了年份。什么内容题材都有，多数还是跟医学有关的。书架底下还有一溜小抽屉，叶修好奇拉开，里面塞的全是中药。

 

王杰希拿着一套绿色篮球服从卧室出来，吓得叶修一个激灵赶忙合上抽屉。样子跟偷看了王杰希的日记似的。 

 

“没事儿，你随便看。”说着还顺手把衣服递给叶修。“该藏的东西你肯定找不着。”

 

叶修看了一眼：“你还打篮球啊？”

 

“偶尔锻炼身体，我打的一般。”王杰希催促说，“你快去洗澡。”

 

叶修洗澡和大多数雄性生物一样乏善可陈，洗完后随随便便拿王杰希给他煮好的新毛巾蹭了几下就穿王杰希的球服出来。王杰希看他带着一身水汽出来，便下意识抬眼，瞬间好像被吓了一跳似的拿大小眼瞪着叶修。

 

“你胳膊上怎么那么多疤？”

 

其实王杰希早就发现叶修不常穿短袖。起初他以为的原因是穿短袖衫不太适合应付一些需要衣着得体的场合，后来了解了叶修不拘小节的性情后他又揣测大概只是叶修经常呆在屋里，不太怕热的缘故。现在他看见叶修身上星星点点的疤印，心想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叶修倒是没太在意，“小时候常跑出去玩，像我们这种男孩子经常打打杀杀的，蹭破皮什么都是常事儿。可没想我是疤痕皮肤，落下来的疤怎么都下不去。”

 

王杰希若有所思，迅速开始询问：“那你身上的疤痕增生严重吗？哪里的疤痕最难恢复？有没有治疗过？”

 

“医生倒是看过几回，不过我这并不算严重，这几年已经慢慢消下去了……大眼儿你干嘛问这么清楚，把我当病例看啊？”

 

王杰希很难得地赧然一笑，“抱歉抱歉，我……”

 

 “尽职尽责的王医生这是要悬壶济世啊。”叶修再接再厉。王杰希飞快咕哝了一声“我去洗澡了”就钻进浴室，叶修摸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王杰希百年不遇的一点点窘迫。

 

——脸皮儿薄如纸，还娇羞。可口的男孩子啊，早晚得吃了他。

 

当叶大魔王平复好自己的心境，准备摸一本《新闻周刊》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时，王杰希从浴室里缓缓走出来。 

 

“你用吹风机了吗？”他问叶修。

 

“大眼儿你勾引我。”蹲在杂志堆里的叶修死机了一秒钟，而后眼神清明地控诉眼前两条雪白的大腿。王杰希穿着件合身的白绸子衣，短裤却裁得又短又窄，几乎贴着身儿。王杰希的腿是漂亮的男模腿，且白净且细直且滑嫩且修长，少女少男哪个看了不动心。

 

王杰希丝毫没有挑逗者的自觉，反笑得高冷又温和：“我勾引你什么了？老叶同志？”

 

这话说的又软又麻不经意间还带了几丝总裁文的言语风格，叶修心想，天生的苏×5。

 

“这衣服有风格。”叶修站起身假意赞美，“出去卖腿你绝对以一敌百。” 

 

“我奶奶裁的，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本打算做的是五分裤，结果裁短了点儿。”王杰希方才明白过来解释，“穿上挺凉快的，比五分裤好。”

 

“是是是。”叶修附和，少爷您能不往我眼前晃了吗？

 

 “我这边少了床褥子，不如你跟我睡一张吧。”王杰希说，“不介意吧。”

 

 心旌摇曳的叶神自然说没问题没问题，大丈夫不拘小节，区区性取向何足挂齿。可他夜里真的嗅着身边人青草一样鲜嫩的发香想象着可爱十八岁少年无邪的睡姿时，他不得不自我警示上纲上线。

 

人在必要时刻必须有自制力，可不能在睡眠中展现真实面目了。

 

  

 

两天之后，送走了黄少天小朋友的魏琛和与心上人同床共枕了两天的叶修顺利会师于寝室。

 

“看你饕足了啊。”魏琛指指叶修的黑眼圈儿。“老实说，进展到哪步了？”

 

“敌人难以攻坚，还需来日方长。”他肯定不讲王杰希一双腿所带来的维纳斯诞生之美。

 

“我靠，你俩同床共枕了两天啊！”魏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有辱家学，跪下。

 

叶修点起了睽违两天多的宝贝烟草，“你儿子表现怎样？”

 

“少天棒极了，实验做的挺好。估计有大戏。”魏琛竖起大拇指。

 

“打算学什么呢？”

 

“物理电子，大概。”

 

“得，该进蓝雨楼和尚庙了。”叶修意味深长，“这两年我一直忙活着联谊物理院和外院，看来还是恩泽后人呢，记得让那小话痨多谢我。” 

 

“估计不用了。”魏琛一副心累模样。“他这两天一有空就给我提他那个会长会长的，我看小子春心萌动准备跟有情人携手并进荣耀了。”

 

“你确定不是纯洁的友谊？”

 

“比友谊更多话。”

 

 

 

 

第三个故事  爱恨嗔痴红尘琐事 痴

 

 

 

 爱好表演的文艺部部长张佳乐最近被学校戏剧社请去排一场历史风流人物乱炖——美其名曰群英荟萃。他在里面演一个戏份奇多的诗人，写剧本的中文系才女说很符合他忧郁俊美的王子气质。

 

据说这部剧要拿去参加一个规格挺高的话剧比赛，事关学校体面。于是他尽职尽责地放弃了对花语的研究转而专心背起了台词。日日夜夜没完没了，趁着开例会还能偷偷瞄几眼手心里攥着的纸条。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李香君血溅桃花扇。天下之大，知己寥寥。得一心上人，愿永以为好。我只求今生不负你，躲那浮生……”

 

“诶诶，张佳乐你没完啊。”叶修正交代着工作，看眼前三米处的张佳乐完全不在状态，便忍不住打量一番，“马上该选下学期的课了，你不会又要被踢出教学班了吧？现在就魔怔，有点早啊。哈哈。”

 

“你大爷的。”张佳乐明显被戳着痛处却不觉得痛，连骂起叶修来都不过走走形式不过心，想也是被角色麻木了魂灵。“让我在艺术的世界里寻找安慰！”

 

“你听那莲音，莲子，静悄悄捅破我寂寞的心事……”

 

 叶修颇有点无奈地看向其他部长部员，“别学他，他是神经病。”

 

 

 

开完会，叶修又借故跟王杰希一道走。临近期末，一天天热，热使人心不稳。叶修自觉还端得住，像普通学长一样随便扯些鸡毛蒜皮。 

 

“明天就次选了，你课被踢几门啊。”

 

“两门，一门马列部的课，一门艺术鉴赏课。”这个运气还不错，按王杰希的运势，应该轻轻松松就刷上去了。

 

“那好办，你知道张佳乐被踢了几门吗？”

 

“几门？”王杰希也不好奇，只是顺着叶修的话茬接。因为张佳乐是出了名的霉运小王子，被叶修这么说， 便知道只可能多不可能少了。

 

“七门。”

 

 何止惨痛，简直惨绝人寰。王杰希不比叶修，对落井下石毫无兴趣。叶修也明察秋毫，于是转问道期末复习如何。

 

学习是王杰希所长，说起这个他一点马虎眼也不打。“还好，有些弱势科目看来还需要加强巩固。”

 

“你平时基础好，考试肯定没问题。现在才大一，你不要太挂心。”叶修问，“你们先考哪科？”

 

 “实验，解剖。”王杰希解释，“书面性质的考试安排比较靠后，但专业考试下周就开始了。这是医学院的惯例。”

 

 “你没问题。”叶修好似不放心一样又叮嘱了遍，“但不要勉强自己。”

 

王杰希点点头，嘴上却不讨软：“我的目标是年级第一。”说罢他还是笑了笑，医实的卧虎藏龙也是全校尽知。“只是目标罢了，没实现你可别笑我。”

 

“好。”叶修往来的戏谑话没蹦出来，他金口玉言简明扼要，“哥相信你，我们大眼儿不当第一谁还能得。” 

 

这话好像他的相信就是剂灵丹妙药似的，王杰希一时半会没适应过来。

 

“你下学期要留部吗？”叶修又迅速换了个话题——他虽然很多时候挺惹人牙痒痒（比如张佳乐及其他各部部长们）、看起来好像不善于见好就收，但话题把握上他着实是专家。一看这个话题已经入了佳境，就得及时刹住，免得等交谈双方兴趣都衰微了再面面相觑，最后回忆也是支离。

 

“你下学期要退吗？”王杰希反问。

 

 “肯定退啊，这是传统。”叶修故作历尽尘世状，“就算是大神如我，也快到了毕业的时候啦。”

 

王杰希抿着嘴不吭声，叶修忍不住打趣，“还舍不得哥啊？”

 

“才没。”眼前的小孩儿虽不比刚入学时鲜嫩，但无奈脸皮薄是天生，修炼千年也难追上叶修登峰造极的功力，“部长的确有提过让我留部的意思。”

 

 叶修哈哈一笑，“那是，你们部长下学期就是副主席了，留你镇守旧部肯定最放心。”

 

 “那我就留呗。”

 

 “那我也放心了。”叶修深沉地揩油，紧紧握住王杰希的双手：“大眼儿，等你竞选上主席那天……。”

 

“省省吧老叶。”王杰希被揩油时也不忘保留智商理性分析，“就算我当上主席，你也毕业了，天南地北你去哪儿找我。”

 

“哦。”叶修满不在乎，“那哥千里逢迎不好吗？”

 

“矫情，又不是天大的事儿。”王杰希笑笑，“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不论是学习还是学生会。”

 

“干嘛说什么都是表决心，哥就长得这么有领导风度？”

 

 王杰希斟酌再三，未置可否。

 

 

 

紧随其后的大半个月是大学生最兵荒马乱的时候，人人自危地捧着全新课本细细研读，不少寝室里挂起了柯南海报，学渣们渴求人品爆发能低分掠过及格线，学霸们表面担忧心里都暗搓搓觊觎着奖学金——多么美好的青春。

 

考试周挨完，便是完美的两个月暑假。叶修负隅顽抗坚持要等毕业了再回家，王杰希倒是早早离校，据说和家里人去度假了。叶修相思疾苦无法纾解，只能去撩同样没回家的张佳乐玩儿。

 

“张佳乐！”叶修叼着串鱼豆腐，站在艺术学院的排练厅门口目光炯炯。“排完了出去玩啊。”

 

没错，忧郁王子仍然在排练室念白。比赛在即，他愈发入戏，最近时常在排练时簪发别花以寻与角色更深的灵魂契合。

 

“忙着呢，去找你的小朋友玩去。”张佳乐跟叶修损友多年，自然也直接间接知道了叶修对王杰希的那点儿弯弯绕。他还没见叶修对谁这么上过心，此番了解叶修的众人皆知他是动了情。

 

“大眼儿不在，要么我就来找你呢。”叶修挥挥手上的几个便当盒，“休息几分钟也不碍事，我给你捎了饭。” 

 

张佳乐不信任地看看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道理你该懂？”

 

“乐乐怎么能不信哥呢？这是伟大友情的力量。”

 

“我们有过友谊？”张佳乐没好气地走过来，他心底却并非十足地要和叶修逞这个脸子，于是盘腿坐在地上跟叶修一起撸串吃盒饭喝可乐。“我们这群人在学生会劳心劳力还天天被你逗，区别对待不要太严重。”

 

“不是看你不开心嘛，逗逗你还不成？”叶修懒洋洋地盯着张佳乐一晃一晃的小辫子，觉得可逗得紧。

 

 “王杰希更不爱笑吧。”

 

 “那是人天性严谨。”

 

 “靠，你人后给他夸得像花儿一样他造吗？”张佳乐遇见了教科书式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不造耶。”

 

 “那就让他造啊，看你今天这顿的面儿，我可以以后帮你刷助攻。”

 

 “免了免了。”叶修理直气壮，“我怕你把你的运气传染给我俩，大眼儿很迷信的。”

 

“哈？”张佳乐连炸毛都忘了，他开始好奇所谓王杰希的“迷信”。

 

“我看见他手机上装了个测星座运势的APP，据说每天他都会查一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佳乐在思虑片刻后爆发出一阵狂笑，余音绕着空旷的排练室回环不绝，叶修不禁捂上了耳朵。 

 

“有这么好笑吗？”

 

“本日最佳啊！”张佳乐有力点赞。“反差萌有没有？理智优秀能力强的王杰希同学居然信这个……封建迷信哈哈哈。”

 

“好吧好吧本日最佳。”叶修表示这种奇异的萌点还真不是正常人能轻易get到的，不过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儿意思。

 

张佳乐乘胜追击扳回一局：“看你一脸痴汉，小心我录下来传给王杰希。”

 

“那又算什么呢？爱情里，世人都是痴子。”叶修随口用张佳乐的台词进行反击，分外深情，可与赫本在《罗马假日》末尾望着派克吐露心思的那句“罗马，无疑是罗马”一较高下。

 

张佳乐表示耻度太高，他受到了叶氏心理攻击，不想再背这句情意切切的台词了。

 

 

 

 

第四个故事 疾 君有疾在骨髓

 

 

 

 

 

 

 

 

“你的会长居然他妈是个男的！”

 

冷饮店里，魏琛发狠地盯着黄少天。叶修和王杰希躲得远远吃刨冰。叶修要的是西瓜味的，但眼下他似乎很是贪慕王杰希的苹果味道，趁着王杰希低头回短信的时候猛挖了两大勺。

 

“老大你听我解释呀我真的跟会长是清白的！我们俩只是感情特别好而已！就像旁边他俩一样！”黄少天状似天真地指桑骂槐。 

 

魏琛周边气压瞬间更低了。叶修在点名瞬间被吓得一个激灵，手筛糠似的抖了两下，刚偷过来的刨冰还没进嘴里就掉在了桌子上。

 

王杰希恰时回完短信，抬起头桌子中央便是一片半液半固的葳蕤的绿。

 

叶修不敢看王杰希，只能和远处的黄少天以目传情。直译大致意思如下：

 

“你他妈干嘛扯上我俩？”

 

“你怕了吗？怕了就说啊哈哈哈哈哈哈我是绝对不会揭发你这个胆小鬼的！”

 

“你居然知道我喜欢他？”

 

“你忘了我住过你们寝室了吗？”

 

叶修心中如同打翻了墨水瓶儿。黑云压城城欲摧，魏琛这个口风不严的战友令他心酸。 

 

席间唯一的正常人王杰希终于打破了尴尬的宁静：“我说老叶——”

 

“大眼我错了不该偷吃你的刨冰。”

 

“我不是说这个。”王杰希慢条斯理优雅异常地从刨冰中拔出自己的勺子挖了叶修一口西瓜冰，“你不觉得应该把少天应该发展进学生会吗？”

 

不愧是我看上的少年，竟如此贴心地转移话题。叶修窃喜，表面上也迅速恢复了平日里安闲（一说脸T）的神色，顺便猛捅黄少天一刀：“我是无所谓啦，反正我也退休了。不过他这么聒噪，你们部要？” 

 

“不要。我们人已经招够了。”

 

叶修缄默。

 

“不过宣传部还差两个人，宣传部部长刚才还在和我聊，想从我这儿借个人。我看他合适。”王杰希转过头看着当事人黄少天，“你有这个意向吗？”

 

“能带上我会长吗？他可有能力可厉害了！你知道吗……”

 

“应该可以。”王杰希适时打断黄少天即将展开的崇论宏议，“我去帮你说说。”

 

“不行。”魏琛无力挣扎了两下，叶修充满战友情地揽着他表示，“年轻人的事情要自己处理，老魏你就别掺一脚了。”

 

“谢谢你啊王大眼！”黄少天居然也跟着学起叫外号了，叶修转瞬就自打了脸——“老魏你管管他！没大没小不尊重前辈。”

 

“年轻人的事情要自己处理。”魏琛守得云开见月明，朗声回敬。

 

 

 

在冷饮店耗了一下午后王杰希提出请他们吃饭。黄少天又扯着问能不能叫上他家会长来蹭一顿。王杰希作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东家欣然应允，于是过了不到半个钟头喻文州就来了。

 

喻文州长得斯文，穿的衣服也不像黄少天一样怎么花哨怎么来，文质彬彬非常好做人，这点大概和王杰希差不多，脸上更比王杰希多出几分笑，是在原先的人际交往中历练出来的。他乖巧地与前辈们打招呼，表示自己一直以来非常仰慕前辈们的能力才华云云。魏琛被夸得很服气，差点没把“我放养的猪怎么拱上了你这朵翠玉白菜”的真实想法说出口。

 

一群人在学校附近的连锁餐厅吃香辣虾和香辣蟹，吃相各异风骚独领。叶修掂着蟹脚很有技巧地一捅一兜儿肉，然后堆在王杰希盘子里。王杰希也不客气，一边吃蟹一边剥虾，偶尔回敬给叶修两只挑干净虾线的。喻文州好像不太善用筷子，于是黄少天便殷勤包揽下两人的夹菜工作，攒足了劲儿满口只剩“会长你吃不吃这个藕吃不吃蟹膏吃不吃红薯吃不吃冬笋”。喻文州一答“好的谢谢少天”就能得到投喂。没人关注魏琛，但挨着他的叶修约摸记得魏琛在席间去了三次厕所，出门抽了两次烟。

 

“你暑假玩得怎样？”

 

“去旅游了一大圈儿。不过我生了个小病，有半个月没出门。”

 

“你怎么不告诉我？我好歹也去看看你。” 

 

“那时候我在海南……”王杰希喝了口浅褐色的玄米茶，“找你也没用。”

 

“你身子骨真弱，还好你家人能好好照顾你。”叶修心上不甘，嘴上话题还得继续。

 

“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毕竟也是已经成年的男孩子，说着还要家里照顾换谁都不情愿。更何况王杰希是个要强人儿。

 

叶修没接他的话茬，而是提起玻璃水壶给王杰希快喝空的杯子里添了茶。

 

王杰希又往叶修碗里夹了只虾。

 

 

 

“既然你升了部长，那我要提醒你。”叶修突然打电话过来，王杰希以为又是有了什么可笑事儿或饭局子，却没料想叶修难得严肃在电话另一头一字一顿教训起他，“学生会有时候会很官僚，场面上喝酒应酬不少。换谁都推脱不掉，你可得悠着点，千万别逞强。”

 

王杰希在图书馆忙着整理小组实验报告，夹着手机藏进楼梯间的时候他还在斟酌小数点保留到第三还是第四位。

 

“我知道。”他小声回叶修的话，昨天他还被聚餐拉过去灌了不少啤酒。

 

叶修觉得王杰希差不多也知道自己心意了，王杰希是直是弯虽不明晰，但他俩关系越走越近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保不齐王杰希也对他心动了）俩人本可以按着甜甜腻腻的风格一路奔向生命的大和谐，可惜总有道壑横在中间。

 

王杰希是独立而骄傲的。你看着他安静像条河，波澜不惊却只是皮相。暗流涌动这词形容他再不为过，说不上城府深心机重，但王杰希有时候总会干出让人猝不及防的精妙事儿。 

 

执着、清醒和能力强，本该是好好的品行，在王杰希身前变了。他一个人贯彻着“这些都是我的责任”的原则，该松开交给别人的也要悄悄做好铺垫才行。

 

叶修在认识清楚王杰希后总怕他为某个目标豁了命。不是诳语。

 

“他怕失败，无论怎样都是。”叶修曾经对埋怨他迟迟不动作的魏琛这么说过。

 

“你现在在哪儿呢？”王杰希主动关心了叶修的生存模式，他知道叶修临近毕业生不类犬。

 

“实习中，这会儿是午饭时间。”

 

“顺利吗？”

 

“就那样吧，反正我是无所谓，混个证明就行。”叶父叶母翘首以盼儿子接管家业多时，叶秋表示这次你别妄想我来顶，叶修挺尸不能威胁无门。

 

“按时吃饭啊，注意身体。”

 

“你更得注意。现在深秋了，我早上出门还看见地上结霜了呢。别冻着，伤肺。” 

 

“放心。”

 

 

 

倘若你有个能让你特别放心的恋人，你满意吗？

 

这样的问题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大概都会答是的，剩下百分之一是作逼。（张佳乐语）

 

叶修此刻就当了作逼，而且更作逼的事儿是眼前王杰希还不是他的恋人。恋爱这种事儿还真是风声鹤唳爱树假想敌。叶修的假想敌就是王杰希那颗精灵古怪的脑。

 

“你不是说你不舒服才请了假？”王杰希用大小眼斜睨着看起来体征完全正常的叶修，一脸“你又骗我”的表情。

 

“我的确病了，王大夫。”

 

“我有疾在骨髓。”

 

“你别胡说败运气。”王杰希飞快回想今天刷APP时看到的双子座运势是五星，暗松了一口气，“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哎大眼儿，你听没听说过——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那你是想让我知，还是不知？”

 

“只要不是BE，你知不知，知道多少都不重要。”

 

 

 

 

 

 

第五个故事 疗 何弃疗

 

 

 

 

王杰希说他考虑考虑，叶修当然不敢逼他。但眼看过了个春节，万物都复苏了，却仍不见春风把王杰希的芳心吹过来。一票狐朋狗友眼看着叶修毕业将至，不由得催促起来。

 

“叶秋啊，你俩这事儿……悬了。”魏琛如是说，张佳乐也如是说，最近和王杰希打得火热的喻文州黄少天带来侧敲旁击明察暗堵来的消息，称王杰希本人对此事的核心看法守口如瓶。

 

 

叶修自然心里更急，一日暖过一日，他南下的归期缓缓就要荡过来。大四的他已经从没在校会露过面，仿佛他的时代结束的一干二净。

 

“不急。”他表面上仍是无谓，“急也不是办法，我俩的事儿还是主要看他。”

 

叶修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水到渠成地想给两人关系盖上个戳，有没有印泥儿都是次要的，王杰希认可了就行。

 

毕业前聚会特别多，学生会总是最早挑起了头。叶修作为老一届叱咤风雨的人物自然没少出席这种聚会，和王杰希几乎次次都能撞上，头遭他还犹豫着怎么凑上去打招呼，不料王杰希先发制人了。

 

“叶前辈好。”背着书包的王杰希当着众人的面把称呼演绎到薄情寡义的极致。

 

叶修直觉肺腑一空，暗暗有些难受，他告诫自己大方点。而后迅速调整好情绪：“大眼儿在呢？今天的饭不错，大家多吃，等会我跟你们八八你们韩会长这个月又收了几个钱包。”

 

和叶修同届但由于种种原因被迫留任主席的韩文清皱了皱眉，把歪着头故作轻松的叶修按在他该呆的位置上，发号施令道：“吃饭。”

 

众人来不及回想起曾经一起灌叶会长酒喝的峥嵘岁月，在条件反射下均乖乖拿起筷子，机械地夹菜机械地干杯（每人的固定酒量是张新杰计算好的，为的是不让大多数人醉烂如泥）。叶修位置玄妙，左边张佳乐右边王杰希，张佳乐拼命挤眉弄眼，王杰希低头自如进餐。

 

叶修酒不醉人人自醉。

 

终于，他还是摸出兜里的手机，找到联系人王杰希——

 

“吃完饭一起走。”

 

言简意赅六个字，王杰希发觉手机震动点开来看，捋清逻辑后飞快地摁了个“好。”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王杰希说，“我也喜欢你的。”

 

话说的像坦白，像默许，但留有天各一方绿水青山的情绪。他犹豫来犹豫去，毕竟都是汉子，心里话必须敞亮着说，不可能和姑娘般遮遮掩掩吝啬个爽快结局。

 

叶修搞不清王杰希的心思，他习惯性搞不清王杰希的心思。两个人挨得很近，肩并肩靠在大理石砖砌得高高的花坛上，王杰希身上沾染的饭店味儿还没被晚上的空气吃干抹净，叶修想起无数次魏琛抱怨王杰希的不食人间烟火。这大概是个反驳。

 

“我不会恋爱，我不清楚我们两个最后会怎样。”

 

叶修想揽过王杰希的肩，他身上也沾着烟火味儿，他甚至想亲吻王杰希的嘴唇，言传身教他如何才称得上恋爱。他不觉得爱一个人是一件困难的事，但恋爱却不是。

 

分享一半的面包，一张床，衣物和日用品，同一束玫瑰的香，理性与感性，八点档的电视剧，深夜煮泡面的厨房灯光。两情长久，朝朝暮暮，“相爱的人未必能在一起”命题的可能性从来都不是零。

 

“我也不会啊大眼儿。”

 

叶修笑嘻嘻的说。他指了指心脏。

 

“可为什么你是怕分手，而不是想想永恒呢？”

 

 

 

夜间稍稍湿凉，就在两人说话的短暂瞬间雨丝不期而至。王杰希穿的略薄——他挺会养生，但还没神神叨叨到夜观天象明日风寒乍起施主请多添衣，更何况天气爱杀回马枪。雨丝细细密密钻入肺腔的时候他开始拼命忍耐，打破沉默在某些时候并不好，他自我劝慰。

 

但叶修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别冻着。”叶修抻着衣服袖子让他穿，王杰希想推脱，可遇上了叶修的一双眼。

 

很难得的毫无玩世不恭和运筹帷幄，柔软而澄澈。

 

逃不了了。王杰希心里一动，下意识闪了闪身，这次像是躲避太阳的强光。叶修权衡利弊觉得躲雨比演言情剧重要的多，抓着王杰希的胳膊就往最近的电影院跑，两人站在廊下，叶修衣冠不整。

 

“看个电影？”王杰希提议。

 

叶修立刻随口附和道，好好好，你看什么片子？

 

王杰希盯着电子荧幕的烂片滚动栏挑了半天没挑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把选择权交给双子座叶修。叶修盯着屏幕同样陷入了矛盾，最后两个人扔硬币决定出一部文艺爱情片。

 

等待的时间无需很长，叶修给王杰希买了可乐，自己端了杯稍加奶油的爆米花。王杰希百无聊赖地狠揉着自己的电影票，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还没有入场，而票烂的不成样。叶修看着他难得的孩子稚气笑笑。

 

“用哥给你换一换不？我这张干净。”

 

“没事儿，反正都能进。”

 

电影百无聊赖，他们更不是文艺少女。细心到做作的情节安排让王杰希犯起了困，他长久以来都处于缺少睡眠的状态。叶修偷偷发短信给魏琛，魏琛放肆嘲笑说神一样的少年我也便是没料到你们此时此地干此事。

 

叶修尚且不知王杰希被他刚才的无意之举已动摇的七七八八，反而自己七上八下。王杰希眼神发直地盯着手心里的可乐杯，突然手一松杯子掉在了腿上。人是要睡着了。

 

真的很可爱，或者用种粗俗的说法叫，他妈的可爱极了。

 

借你个肩膀让你犯困。叶修把四处乱栽的脑袋扳在自己肩膀上，自以为男友力得到了空前的升华。

 

电影剧情不疾不徐，叶修在无聊中反而看出来点趣味。男主角和女主角都爱抽烟，男的和他一样抽爱玉溪女的抽白沙，偶尔也有橙包船长和黑冰爆珠出镜在两人同居的房间里。无人与修共孤光，只好狂塞爆米花。

 

某一个镜头切换到一面巨大的湖，女主角感情失意光脚站在芦苇荡旁，裙子上沾了水渍。抽烟的人多少有点同病相怜，叶修拥着白月光也忍不住怜香惜玉。好好的恋爱不好吗，作什么作。

 

他舍生忘我毫无意识自己和王杰希也在作，现在进行时的作。

 

 

 

王杰希在片尾被叶修推醒，睁开眼时便是主题曲唱了大半首，观众纷纷离场准备回家睡觉的晚景。

 

叶修缓缓肩，把见了底的爆米花筒折好。他还不清楚外面的雨是小了还是大了，或是难尽的，他犹豫要不要打车把王杰希先完整地送回学校。

 

“你要不要接吻。”王杰希头昏昏沉沉眼迷迷糊糊，看见大荧幕里男女主角深情热吻便下意识将话溜出口，这回可暴露了他的小心思小心动。叶修在此话不着边际的鼓舞下找回平日的荣光，可惜他似乎不太擅长接吻。

 

脑袋里一万个黄少天在叫嚣此时不吻更待何时，愈演愈烈有不吻不散的趋势。

 

凑上去，唇碰唇。意犹未尽地用舌尖叩一叩微启丹唇后的贝齿。

 

纯情得很，两个人的初吻就交代在这儿了。灯光暗淡的电影院里，清醒了不少的王杰希有点窘迫，四处躲避叶修脱离本体到飞起的眼神。

 

“既然我们吻都吻过了……”

 

“好。”王杰希真不想听后面的话，满嘴跑火车地答应你答应你。

 

 

 

“喜欢人是种病。”王杰希特别一本正经的对叶修说。叶修毕业典礼开完了，再也没有赖在学校的理由，沉冤多年的叶秋兴高采烈亲自督办抓捕事宜。王杰希此时才知道他的“叶秋”前辈原来另有其人，还是个从不抽烟为人正直的好青年。幸好他几乎没对喊过叶修名字，否则改口得需要一段时间。

 

叶修把课本随手乱扔在床底下，权当给后辈无私的馈赠。“感受到我的一腔热情了么？”

 

“你跟我告白后，说实话我有点怕。”

 

叶修斜睨着眼偷笑，“你怕什么？怕我不要你了？”

 

“我是偏理性的，你知道。”王杰希不跟他计较，反而帮他一丝不苟地整理行李箱，似乎要发挥每寸可以利用的空间，“可惜喜欢你并且被你喜欢摧毁了我前十九年的世界观。我本以为我会在没有你的世界活下去。”

 

“可惜没机会了，天真的王小朋友。”

 

“你放弃治疗吧，爱情其实是个求之不得的良药。”

 

风在树梢鸟在叫，叶秋偷偷听墙角。问你知道不知道，爱情是病还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