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imming in sky

#……快出坑，这次大概最后一篇吧。

#借此篇向贵台美女画手示爱，很开心参加这个活动。

 

 

 

李轩头次见吴羽策时，有点儿尴尬。对方神情冷淡，泡在飘着早樱花瓣的温泉池子里，脸没和别人一样蒸出绯色，反而活像窗外白雪皑皑的富士山。

 

于是他用了个特别烂的开场白：“哎，有没有人说你长得特像吴彦祖？”

 

“没有。”

 

李轩觉得特别认真，但戏该做完的一定要做完：“真没人说过？”

 

吴羽策懒得费口舌，只是又摇摇头，浴袍身上一裹，转身从他的池子里淌着水出去换衣服了。滚热的高温池冒着烟儿，人人都平添出三分仙气。吴羽策步伐袅娜，神情自若，更是即将羽化那型。

 

“失败的开头，”李轩摇头起身，“我这搭档，怎么这个样……”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平心而论，李轩也算男神级别。身高一七九，对外宣称一米八，金牛座会吃会喝又温柔，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跟不少妹子传过风花雪月。这两年风水轮流转，道上小鲜肉如鲜嫩韭菜，一茬胜过一茬，李轩感慨万分。曾经对他眉开眼笑的洗头姑娘扒蒜妹子纷纷投诚“脸比枪更会杀人”枪王周泽楷麾下，面对男神英俊沉默的深柜脸无限春情。如今又从天而降一个吴羽策做搭档，此人更比周泽楷高冷，面上冰霜格外适合本职工作。初来乍到便气势凌人，让李轩忍不住好好反思自己是不是前段得罪了冯老板——比如把他的某些不宜公开照片散布给了技术担当肖时钦。

 

但想起组里至今还没有妞儿，李轩又庆幸起来。他对着镜子拿风筒吹了个半干发型，上身一件川久保玲白色T恤，搭配淡蓝色levis牛仔短裤。趿拉一双麻编渔夫鞋出门，将自己从里到外武装成普通客人。刚挑开门帘儿，便看到吴羽策在远处整理浴袍，蓝底儿白花大开领，露半截长腿和脚踝。此刻他正将一柄修长的日本刀别进浴衣里。

 

“你还准备了浴衣？”李轩好奇，他走的是宅男路线。

 

“之前在日本学习过，所以穿起来并不算奇怪。”

 

“学什么？”

 

“剑道，茶道，花道都学了。”吴羽策整整领口，“扮成日本人没什么问题。”

 

“66666，”李轩瞠目结舌，“你用刀啊？削铁如泥吗？！现在二十一世纪都过去好多年，你这样古朴的人不常见了。”

 

吴羽策口中解释着自己除了贴身肉搏也会组装枪械扔个燃烧弹什么的，心中暗诽李轩脑子才是塞了白菜。

 

李轩出门，呼吸几口东京街头的新鲜空气，后知后觉刚刚自己的想法是多么愚蠢。他尴尬着踱步到贩卖机前买了两听啤酒，每一听上都凝结着细小水珠。

 

“给你。”

 

潜伏在日本地下工作两年，李轩整个人都开始有了日剧思维。吴羽策自然接过道谢，两个人指尖碰一碰，很好，彼此都有常年使用武器留下的茧。

 

“我真的想不通，冯老板为什么每次给我见新人的接头地点总是泡温泉的场子？”

 

“赤诚相见，裸体之交。更容易放下芥蒂、通力合作。”

 

李轩心说算了吧，我可没看见你的裸体，嘴上却说：“我还没看过你的资料。”

 

“这会儿应该已经移交到你的邮箱去了。”吴羽策神机妙算，“我是常驻人员，以后就请组长多多指教了。”

 

 

 

身为杀手组织海外分部的负责人，李轩口头禅有两个。其一是“我们这些武装恐怖分子”。其二是“我们这些流亡海外的难民”，充满无奈口气。吴羽策初来乍到，尚不适应李轩这种完全没有风范的领导气质，只能跟着点头摇头——他懂分寸，副手就该有副手的样子。更何况李轩大局观好，制定计划又周密，按他的方案执行，比一个人以身试险要安心不少。

 

每隔一段时候，上头自然会丢个任务来。有次需要混进剧组取某个暗度陈仓的同性恋制片性命，吴羽策更是按计划出卖了色相，假扮成主演候选人，趁对方将行潜规则之机一刀封喉。

 

“这次牺牲有点大，晚餐加鸡腿。”李轩开着车与他在不远处会和，事实上吴羽策的举动他一直牢固把握。

 

“演员的自我修养。”吴羽策淡定开了一罐YEBISU，泡沫飞溅几粒到手背上，“我有一百万种不失身的方法。”

 

“你是经验丰富，可我却不讨厌妹子们环绕的感觉……不过要看狂热程度不是么？”李轩朝后座扔了盒抽纸，“你脖子下面有血迹，快擦干净。”

 

“没办法，身边有人的话就挺容易分心的。”

 

“我们这行，除非金盆洗手，否则怎么能有致命弱点。有了弱点就没了命。”

 

吴羽策一边听他说一边低头玩手机，过一会儿便实时播报内部新闻：“国内那几位一路追目标追到日本来了……到底帮不帮？”

 

“帮啊，肯定帮，谁不知道这几个是冯老板亲儿子。”李轩伸手摇下车窗点了支烟，七星light，眉头难以舒展：“事儿解决不了，至少一顿饭我们还请得起。”

 

于是两个人讨论起是吃火锅好还是寿司好，说到最后，李轩决定为接待餐的质量负责，全组先一起去试吃。

 

 

 

周泽楷的美貌是无国界的。

 

当一行观光客吃完寿喜锅，迈着休闲步伐行走在富士山下时，有人（黄少天）已经开始唱起了歌。

 

“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而周泽楷已经骑上了旅馆小妹友情援助的苹果绿色女式自行车，头顶一精编草帽半遮半掩。长裙飘飘的楚云秀抱怨高跟鞋累脚，果断跳上了车子后座。近似校草和OL御姐的二人组合吸引了不少眼球，吴羽策尤其在万籁俱寂之时，吹了特别长一声口哨揶揄。

 

“人活到几岁算短，失恋只有更短，归家需要几里路谁能预算……”

 

李轩忍不住吐槽：“我认为在日本华语圈推广普通话大计需要提上日程了。西北人，让我听东南话，好难。”

 

“我也西北人……”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长安？”

 

他们慢慢就走到了最后。

 

 

 

后来叶修领着这群神经病把任务完成得特别好，该解决的对象都被砌进了摩天高楼的水泥地基。送别一行人后李轩忍不住心塞。明明借用了自己的地盘儿，他也鞍前马后了好几日，到最后却交给自己一个封锁控制安保系统的活计——确定不是缺保安吗？

 

“他们牛逼他们了不起啊？”李轩怒摔筷子。

 

“牛逼难道和了不起两个意思？”

 

“我是说啊，阿策，咱们也在这儿呆了几年。本身国外就比国内清净多了，好容易轮上个能感受英雄主义的任务，却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怎么不遗憾？”

 

“确实挺遗憾的。”吴羽策点头。他们已经过的很像家人了，住邻居互通有无，还经常一起吃火锅和老干妈炒饭，偶尔自制肉夹馍。可提到跟工作相关的事儿，他仍然恪守准则，不该说的一句也不多说。

 

“你一定也挺生气的吧？本来和周泽楷一样能呆在国内混出名声，却被迫藏在国外和我混吃等死。”

 

“我觉得还好啊，包括和你一起呆在这里也是。虽然觉得生活有点没意思，但还是在认真计划着每次任务。为全组人负责人的你，怎么也不是混吃等死吧？”

 

“那只是因为我怕死。”

 

金牛座的人很有意思，前一秒还拼命希望别人说他好，后一秒又觉得说他好的一定是在敷衍。怀着这种心思的李轩挺单纯地自己先走了。愤怒之余他想泡粉红色温泉舒缓心情，栽进温泉池里才发现，过了春天就没了樱花。

 

这么想着，他发了一条朋友圈。后来觉得有点矫情少女，又删去了。吴羽策不惜得理他伤春悲秋，李轩自然没办法主动求和——他可是固执的金牛座。

 

 

 

冷战期间，新工作下来了。目标是个修习过多年体术的近身战专家，一听便知难以搞定。可他得罪了冯老板在日本的故交，又非死不可。本着暂时无法与搭档协作的扭曲心理，李轩只能走上平素向往的英雄末路。临行前恨不能留下一首和歌以儆后人。

 

“算起来我这次挂掉的概率只有百分之四十多一点，嘛。”李轩如是菲薄着生命，独身穿行在繁华东京的黯淡小巷里。直到安装炸药时他还碎碎念着自己一个一把手居然又来做这种事儿，可谓晚景凄凉。

 

说是这么说，他的确不舍得后辈们因为自己的脾气而去承担风险，毕竟不是人人都叫吴羽策。

 

他把自己装扮成电业公司人员掩人耳目，又精心设计了紧急方案以应对在安装爆炸设备期间可能出现的敌人。轻便的工装裤里塞着各种改装炸药和一把惯用手枪，突击了几天枪法，大概关键时刻还可拼一拼对方的刀快还是自己的枪快。李电工掐着表捣饬炸药，闷热的天气里他感受到热的要融化的时间一秒又一秒从表盘上流过。

 

直到确认所有装置无误后，他才敢控制着呼吸了一大口气。世界仿佛灭亡般安静。那个档案里写满警觉的男人没有像忍者电影里那样猝然闪出、或是迎天而降。楼上窗户在此刻传来轻微响动，似乎是被打开了。

 

会有人跳出来吗？像漫画一样？

 

哈姆莱特似乎有时间思考To be or not to be，但李轩下意识飞奔起来。哪怕日后无数次谴责自己贪生怕死也无所谓，他只是那一瞬间突然想见吴羽策了。

 

他有很多瞬间以为自己死了，他并非没有冒过险。吴羽策还不在的时候，他也曾经钻进五星级宾馆的床下，趁着猎物缠绵床笫瞬间下手，高压电流能给苦命鸳鸯殉情。

 

他耳边开始无限放大自己那句“有了弱点就没了命”。他更快的跑，跑向有明亮光源的地方。

 

那是一辆车，车灯把附近照得像白昼。他从不知自己偶然看见自己的车会是什么心情，他曾经觉得远光太闪眼，想过要改装掉原本的车灯。“毕竟我是个低调的人，开宝马也反感天使眼”，可吴羽策说挺好的，远远就能找到。

 

吴羽策，吴羽策，吴羽策，吴羽策。满脑子都是吴羽策。他想他终于可以理解吴羽策的心情了。

 

 

 

“我回来了。”他钻进车里，大口喘着气。远处爆炸声传来，如果顺利的话，呆在屋子里的男人应该会和房子一起炸得四分五裂。

 

驾驶座上的漂亮男人扔给他一盒纸巾：“欢迎回来。”

 

“你怎么来了？”

 

“总不能看着你夸父追日般去拦出租车。”

 

“谢谢你。”李轩想了想，还是不忍心给吴羽策道歉，“不过我做的还不错？”

 

“是挺好的，”吴羽策转过头发动起车，“等着看明天的新闻吧。”

 

“为什么我总是不像个英雄呢？”李轩随口说，他似乎在躲避尴尬狼狈。头发在奔跑中乱成鸟窝，第一次见面时穿的川久保玲T恤在工装里被汗水浸透，手指微微发颤。

 

“也许你更适合运筹帷幄，做个将领。”

 

他并不知道，在他像小人物一样在房子外围做着电工的时候，吴羽策在屋子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他想要单独猎取的对象躺在血泊里。世界像毁灭般安静。